仲夏时节,我和一帮文友参观了蕲春管窑。
管窑靠临长江。当地政府想发展旅游业,称管窑为“官窑”,大做文章。其实,当地居民很多姓管,“管窑”当是姓管的人开办的窑。
管窑是民窑,不仅民办,且生产的尽是陶器,是老百姓日常所使用的东西。吃饭的碗,喝酒的壶,装水的大缸,腌菜的小坛子。还有屋上盖的瓦,地上铺的砖。这些都表明管窑的民间性和世俗特征。而今管窑基本上不生产日用陶器,因为人们的日用品基本上被塑料、瓷器以及不锈钢等取代了。水有自来水,“解手”上厕所,只有腌菜的坛子不能用塑料和不锈钢器皿取代。腌菜坛子腌出的菜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而且又鲜又脆,经久不坏,吃在口里的感觉是别的器皿腌制的菜蔬不能比拟的。所以管窑还有生意,只是极少。
虽然基本不生产了,但依然有几个制陶工人在那里工作,制坯,运泥,上釉,为配合旅游,带有表演性质。也有旅客手痒,在制坯的搅盘上秀一把。一坨泥巴,细腻如面团。放置在搅盘中央,使劲搅动搅盘,使其快速转动。手上沾了水,以手捏泥,泥团便变幻出各种形状。这很能让人体会上古居民的生活,钻燧取火,结穴而居,临水而渔,原始却充满快乐。管窑也有几处现代作坊,生产的却大多是工艺品,插花的瓶,喝茶的壶,还有一些小摆件,价格不菲。这都是生活中的锦上添花,不是平常岁月。
当地政府开发旅游业,极力将管窑打造得更艺术,更现代,但管窑的民间色彩依然浓郁。管窑人家的院落大多以破碎的陶器垒成,陶器多呈酱红色,闪着日子陈旧的光,却告诉人们日子的平安和殷实。再就是树。管窑多树,不知名的古树,树龄在几百上千年不等。树身粗至几人不能合抱,树冠遮天蔽日,树荫可达数亩。树上都结满了青苔,有的挂着根须,像是岁月的胡须。有些树中间又生出树来,故一棵树竟结出不同的果实,生出不同的叶片。有些枝丫死去多年,虬曲缠绕,变幻如空中的云。每棵树都有一段特殊的历史,每棵树都有神奇的传说。山上多杂木,板栗、柿子杂处其间,金秋时节,不要说果实,就是红黄的叶片便是难得的风景,根本用不着人为地去渲染。山坡上的土地里刚刚收获过小麦和油菜,麦蔸亮在五月的阳光下,其间还有开着小黄花的花生苗,像刚睡醒的孩子,偷着看人间的乐。布谷在远处啼鸣,斑鸠在近处互答,白鹭在田间飞翔如一团雪。一切都在呼唤农耕时代的记忆,呼唤着乡音乡情。
离开时,车在山路上盘旋,听到有连枷的声音传来,循声可见打麦的农妇隐在白云间,挥动着连枷,是一幅久远的画。想起年轻时离家,老母站在歪脖子树下,手搭凉棚一叠声的呼唤与叮咛,眼睛便有点濡湿。原来管窑一行,竟回了趟梦中的老家,梦里梦外全是慈祥的关爱。想着车子又将进入红尘,进入喧嚣,连车轮都有几分犹疑。
啊,管窑,什么时候再在梦中亲近……
(作者:夏元明 单位:黄冈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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