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蕲春籍旅美著名核能专家方定一先生

  

(2015年7月14日,方定一先生(右三)与儿子方立均(右一)等回乡,县政协原文史委主任张梁森(右二)、原赤东镇长罗擎云(左三)、县委统战部工会主席管和国(左二)等陪同坐谈)

  方定一先生1936年(民国二十五年)出生于武汉,原名方肇崑。此时,他的父亲方觉慧先生在武汉,任国民政府宪政督导委员会副委员长等职。他主动请缨抗日,却遭到了蒋介石所忌,次年(1937年)改派为华北党务特派员之职。幼小的方定一则随母亲孙氏在武汉生活。

  当年的方觉慧先生(字子樵),早已是国民党政要人物。尽管蒋介石对他心存忌讳,但作为辛亥革命元老派的方觉慧先生一直担任着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各种要职。抗日战争胜利后的1946年至1948年,方觉慧先生任国民党湖北省党部主委(省委书记),被选为“国大”代表。1949年3月携家由武汉去香港暂住九龙。1953年去台湾,仍担任“国大”代表;1954年参加“国大会”,当选为主席团主席。直到1958年10月病逝于台湾。方定一此时22岁。

  从1951年起方定一别父先去台湾,并在台北求学。1958年,他毕业于台湾大学农机专业,获学士学位。这时方定一先生正进入人生风华正茂之时。按当时台湾的形势,他也得服兵役入伍当兵。1960年当兵退伍后,台湾大学农机系主任要他回校当助教,但因他早期在校读书时,与在校任教的某学长有点隔阂而不愿去。系主任又要他到学校暂住,因他母亲一个人在台北,不能远去他县,最终还是拒绝了回校之路。其后,找了两份家教工作,留在台北待机。

  方定一先生说:“就我们家当时在台湾的情况,我决不愿求人。”几经辗转,1961年6月,方定一先生被台湾中国农机公司派驻日本,在日本联系农机业务。从此开始了他在海外五十五年的人生经历。

  方定一在台湾农机专业工作了9个月,又在日本农机业务中历练了半年。一年多的专业实践,使他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够用了,必须继续深造,也许会学到更好的专业。他边工作,边学习,边深攻英语和复习功课,真是“深功不负有心人”,他又迎来了一次人生转折。

  1962年2月(农历正月),方定一在日本拿到了赴美国留学的签证,院校是美国麻州大学。

  于是,他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向日本朋友借了路费买到去美国的飞机票,第一站飞到夏威夷,与那里的同学见了面。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在异国他乡相集,大家甚为高兴。当时,方定一的一位熟人、夏威夷大学的学长、农工系主任说要为他找一份奖学金,方也想试一下。

  但是,方定一的两个姐姐方肇岳、方肇恒都定居美国。这时大姐从纽约催促他早点到纽约。他只好放弃夏威夷大学的奖学金,买上机票经洛杉矶飞到纽约。可叹的是,此时身上只有七块四美元了。好在到其姐姐家里后,姐夫给了一百美金的“见面礼”,才算有了接济,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此时的方定一,已是一个26岁的很有骨气的汉子。因为他还要等到9月份才能到麻州大学读书,中途还有大半年时间,他不愿依赖亲友过生活,很快在纽约一家餐馆找到了一份打工活。好在方定一会一口流利的粤语(广东话),所以他没有被老板安排洗碗、端盘子,却让他当上了堂倌,比一般从台湾来的打工人员洗碗要强得多。

  后来,方定一先生回忆说:“我在台湾当兵的经验,尤其是在美国打工的经验,为我日后为人处事,有着极大的帮助,也增加刻苦、坚毅的本事。”

(美国麻省州立大学)

  1962年9月,方定一正式进入美国麻省州立大学读书,每月有120美元的研究助理金,应付生活和书籍的需要是可以的。

  那时正是中印战争时期,恰好其同学大部分是印度人,对方定一极为仇视。这时,方的英语也不很流畅,但他并不畏惧印度人。反倒过来取笑他们,常说:“一个中国战俘可换取一千个印度阿三呢!”正因为他的勇毅与机智,很快打入了国际同学会和美国同学会中,后来还抓住了机会,被选为国际同学会副主席,这为方定一以后在美国这个竞争十分激烈的国度里生存和发展,练出了一定的本领。

  这段时间,方定一有了更多方面的信息,他开始关注中国大陆方面的状况,愿意多了解一些有关中国大陆的动态。方定一有一个选择色彩的格调,平生爱穿红色衣服,同学们取笑他为red Chinese。意思是“红孩儿”。

 (2015年7月美籍专家方定一回乡探亲仍然“红装”在身)

  1964年,方定一在麻州大学以优异成绩取得了美国uhiversity Massachusetts即食物工程硕士学位。接着在Bechtel corp(美国最大的工程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开始当助理工程师,主要业务是设计练油厂和化工厂用的锅炉,并兼做应用分析。那时,美国人并不认识中国人的能力,对他一般看待。后经他3个多月的努力,其工作能力超出一般水平,在不到一年时间内连升三级,成为副工程师;一年左右时间,又转为正工程师Chemical Constructrion,负责解决设计中的疑难问题。如管道应力分析、锅炉及管道材料采购等,他都能拿下来。他在这家美国大公司为中国人打出了“码头”。

  也由于他的能力和工作成绩,公司决定派他到印度开辟亚洲市场,但他果断地拒绝了,愿意在工程中深入钻研技术。从1966年至1968年的几年中,他有机会跑遍了美国各个州,学会了与各界人士打交道的本领,更为公司业务作出了贡献。

  更难能可贵的是,方定一在这几年紧张的工作中,并没有放弃继续深造,边工作边学习,继续在麻州大学攻读应用数学专业。1969年,他再度以惊人的毅力取得了美国AdelphiUniversity,即应用数学硕士学位,为其跨入美国尖端行业打下了坚实基础。

  也就是这一时期,方定一参与美国DUSAF CO·process Section Head活动,即设计核子加速器(200—GeV protonaccelerator)的冷却水系统,当时是世界上最大的加速器。从此,方定一跨入了核子和平应用领域,为他日后成为美国核能发电厂设计人之一,且在这家高科技核电厂工作40年而开启了智慧之门。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期,美国决定建立核能发电厂,由美国国家电力公司(AEP)投资设计和施工,在全美物色核电厂建设项目的尖端人才。由于方定一在美国工程界的工作能力和知名度,被选为美国核能发电厂的设计人员之一。

  这家核能发电厂,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核能厂,能否建成建好,关键在于人才和技术,方定一参与设计的D·Cook工程,是整个核能厂的关键部位,责任非同小可。而方却按时保质保量完成了项目图纸设计任务,促进核电厂建设速度。

  1971年,方定一被提升为美国电力公司的Foster Wheeler corp,即高级工程师。此时方定一年仅35岁,这在美国电力和工程界都是少有的,令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美国白领阶层都刮目相看。

  这期间,交给他的设计任务是IHX及金属对金属的热交换器,且还得由他领导制造出来,其责任和风险是多么重大?更为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最新再生核能发电厂的试验设备,关系到即将兴建的核能发电厂的前途和命运,承担这种试验任务和风险,需要多么大的胆略和智慧啊!然而经过一年多的奋战,方定一成功了!

  为此,方定一于1973年被晋升为Gibbs&Hill,lnc即管理工程师,并担任美国电力公司核能发电厂应用力学分析部负责人的重要职务。他所带领的团队中,是一个高、精、尖的科研队伍,工作人员80余名,其中博士学位的有20多人,并且有美国、中国、英国、法国、俄罗斯、加拿大等世界各国的博士,听从方定一先生的指挥和调遣,共同为人类的发展不断作出新贡献。到1980年的七八年间,他和同伴们不但为美国建成了当时全世界最大的核能发电厂,还参与了世界各国核电厂、核电站的设计工作。同时有机会赴欧洲、亚洲的一些国家执行核能设计任务,增进了同各国之间的科技交流,增添了和各国人民的友谊和感情,也了解了很多国家的基本国情,使方定一成为国际上一位著名的核能专家。其间,还有望参加美国核潜艇设计工作,可惜错过了这机会。

  1979年至1980年,方定一先生以管理工程师的身份担任C-Tran Internationai Inc project Director,即美国电力公司核电厂计划部主任,步入与世界各国洽谈核能业务的高屋决策要员之一。其间,他为中国洽谈订购美国各型核电设备及钻探海洋石油、汽车行业、煤碳开采等设备提供了较大的指导作用,并给予诸多方便。也是这一期间,他接触和认识了很多中国官方高层次人员,对于他了解祖国、了解家乡,增添了很多见解。

  1981年至1985年,方定一在美国电力公司担任Ebasco Services Inc,即主任工程师,达到核电行业的顶点,专门从事各型核电的设计和研究工作,为推动全世界各地核电技术而不遗余力。

  1986年之后,在美国摸扒滚打20多年的方定一先生进入他人生最辉煌的时期,在美国创办了自己的公司True Line。其主要业务:一是在美国为核电工程等部门做顾问工作,提供全程式技术咨询服务;二是回报祖国,在国内开发兴建有关利用垃圾发电项目,为中国人民服务。 其实,方定一先生早就有一颗海外赤子之心,常怀报国之志。

  如前所述,他早在美国留学的六十年代之初,就关心关注祖国的动态,后来通过国际同学会,对中国之动态了解逐步增多。由于他关心大陆的发展,惹起了台湾当局的猜疑,向他发出通令:“十二年内不许他入境台湾”。但他并不害怕,决心留在美国干,日后好直接和国内人员打交道,做一个正直的中国人。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开始尝试向核能工业方向发展。此期间,方定一与另一位核能专家蔡博士一起,给中国送了一份《核能安全分析报告》,促进中国下决心发展核电工业,先后派出了几批核能专家到美国学习,他们都直接在方定一先生所在的美国电力公司核电厂培训,方定一直接辅导这几批专家。在方定一先生的悉心指导下,中国的专家学成归国后,为我国的核电工业发展起到了重大作用。

  1979年4月,由方定一先生率领美国第一个科技代表团访问中国,这是中美美系史上第一次重大的科技交流活动。也是方定一先生第一次回到祖国。作为访华团团长的方定一先生心情何等高兴啊!

  到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一批批中国的高级官员、专家、学者等访问美国,洽谈业务等,方定一先生有较多的机会接触他们,就主动的为中国出访人员提供便利,热情服务。通过这些活动,对中国的了解逐步加深,进而向望祖国,思念家乡,决心在有生之年为祖国、为家乡做一点实事。

  1984年,由中美双方洽谈协商,美国一批著名的高科技人员访问中国,这是中美关系史上又一次科技交流。由于方定一在美国科技界的声誉和威望以及他的学识水平和外交能力,被美国政府派为本次访华团成员之一,其夫人随团访问。另外有李政道、杨振宁、吴健雄夫妇以及方定一湖北同乡好友、美国加福利尼亚州大学校长田长霖先生等。1984年9月26日这一次美国科技界代表20余人访问中国,受到了时任中顾委主任、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以及万里等中国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并合影留念。

 (1984年国庆节,邓小平(中)、万里(后左一)等中国领导人接见美国科技访华团团长方定一先生(右一)等一行)

  在“十年一大庆,五年一小庆”的198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节这一天,方定一及访华团成员在中国领导人邓小平等首长的率领下,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检阅时,亲眼目睹“小平您好!”那种壮观的场面。方先生说:“当时那种激情涌动,那种心潮澎湃,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他只是在自己的内心再许大愿;“今后一定要为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家乡多办一点实事。”

  尔后,方定一先生即被四川科委聘为科技城顾问和驻美代表,义务地为发展四川科技做了大量工作,且一分钱报酬都不要,完全是为了还夙愿。

  在四川科技城住了一段时间以后的1985年4月,方定一先生在国家统战部门领导的陪同下,首次回到了他从来没有回来过的家乡——湖北省蕲春县赤东镇方上塆。他在县城漕河停留时,受到了时任县委书记万长青等多位县领导的热情接待。他回顾当时场景时对笔者深有感慨地说:“家乡的领导太热情了,每个人都向我敬酒,我都喝了。我知道自己喝多了,但那种感情、乡情、激情,我控制不住,最后我醉了……。醒来,我觉得这醉,是值得的!我第一次回家乡,留下了永久的记忆。”

  由于日程安排得很紧,当天傍晚由万长青书记等县领导陪同,方定一回到了他父亲方觉慧先生出生地——位于赤东镇清江畈上的方上塆老屋。此时,他们的老屋已拆除,其弟侄辈在原基上修建起砖瓦房居住。那天停电了,方定一到家时正天黑,家里点起几盏煤油灯和蜡烛,塆里人都来看望他,他与堂兄堂弟们和几位长辈交谈很久很久还舍不得离开。直到深夜9点多钟,在县领导的劝慰下才依依不舍地离了自己的祖源地。

  临别时,他挥手向所有送行的族人和乡亲们说:“大家留步吧!我会再回来看大家的”。

  方定一先生返回美国之后,继续为回报祖国做工作,如接待中方访美人员,帮助洽谈业务,提供技术咨询,帮助中国留学生求学、就业等等,做了很多工作。本文不再一一例举。而从1986年之后,方定一先生转入筹建自己的公司True Line并进入正常运营,不几年即十分兴旺发达,事业如日中天。

  尤其令人羡慕的是,方先生的家声也更加兴旺繁荣,耀祖光宗,在美国他算是一个大家族了。

  这次回乡探亲并寻根问祖,跟随方先生回蕲的就有26口之众。他的太太是从陆军兵工厂退休的。老俩口有四个孩子且都是硕士学位。大女儿方尔瑞过继给了三姐方肇岳,现在美国某国际关系部做市场工作;儿子方立均是电脑专家,现在金融界供职;二女儿方立平是食品及营养专家,曾经回国作过演讲;三女儿方立真在一家大医院任经理,从事公共卫生管理工作。他们成家立业以后,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奋发努力,变成一个“联合国”式的大家族。

  方先生的女婿、儿媳,孙女婿、孙儿媳以及这次回蕲的四姐方肇衡一家亲友,有的是美国人,有的是俄罗斯人,有的是印度人,有的是菲力滨人,也有香港人、台湾人等。方先生笑着对笔者说:“张先生,我这次带回的我这一家子,就像个小联合国呢!”

 (2015年7月美籍专家方定一回乡探亲大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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