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hakespeareSky)
那是九八年夏天的时候,因为农业政策亟待改变,导致了农村大量劳动力的流失,家乡达城的荒田,一片连着一片。父亲收拾掉几亩田的稻谷之后,注销掉全家在村子里边的户口,带着妈妈、姐姐和我,到县城漕河来谋生活。落脚在豁口路的饮食服务公司楼下的一层门面,我和姐姐转学到镇一小读书。
在开学前的插班考试中,我一下子就考进了年级火箭班。却是在开学的前一周,我睡梦中从父亲架起的半层楼上摔了下来,造成脑震荡。昏迷之后再次醒来,病床边守着的是我那在政府工作的三爷。然后,我因为头部淤血的扩散,顶着一变天就要发青的半边脸,在豁口路上,走完了来县城生活的第一个冬天。
那是来到县城生活的第一站,现在想来也是非常的快乐。因为饮食服务公司的后边是豆腐厂,厂子里头有院子,那里同样住着一个幸福的组合家庭,他们来自挨着家乡很近的唐店。他们家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还有一个小上几岁的小弟弟,偶尔还可以看见女孩父亲之前的一个大姑娘。那个姐姐很漂亮,她们家卖的汤粉很好吃。
后来才知道,父亲租下的就是饮食服务公司的门面,公司老板有个女儿和我同龄。也就是在那个夏天,我们还在一起玩过,她长得好奇怪,用我那时的眼光来看就是这样,因为她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但是她画的画儿都好漂亮,有墨蓝的夜空,有大团的云朵,还有我直到上了大学,才看见的穿着巨大公主裙的洋娃娃……
大约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农村孩子的缘故,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她的眼睛,就更谈不上搭讪了。虽然现在想来也不免遗憾,可我始终记得她姓韩。
镇一小也在豁口路,那时的小学对面是一家煤炭加工厂,一到下雨天,校门口就是黑水一片。我们的语文老师叫管学军,数学老师是班主任。后来和班上的同学们混熟了才知道,小韩姑娘如果不跳级去实验中学,我该是要和她在一个班的。直到快三十岁了才明白,她的优秀是不无道理的,因为她有一个叔叔就是做美工的艺术家,我家店铺的广告宣传文案,爸爸都是委托他来完成的。
临到那个冬天的快过年,父亲又退掉了饮食服务公司的门面,把店铺搬到了紧挨着大菜场的益民园。虽然有时也和豆腐厂的小伙伴们约着一起玩,但见面的机会是越发地少了起来。
大约是因为我的摔伤事故的原因,父亲又把住的地方搬到了特殊学校斜对面的第三机械厂,厂子的对面也是一个煤炭加工厂。我的一个堂叔在那里工作,他家还有一个小堂妹,我们就经常在一起玩。机械厂有两个院子,前边是车间厂房,后边是职工生活区。那里住着一个学医的哥哥,他很会拉二胡。他甚至都能不用琴刷,光用指头,就可以在两根弦上弹拨出曲子来,那声调既像琵琶又像古筝。
搬到县城生活的次年春天,也就到了快要小学毕业的时候了,全家又搬进了特殊学校隔壁的外贸大院。那个院子就更大了,中间还有一个水泥篮球场。于是,在那里我又有了一群新的小伙伴。隔着楼梯间的那家,住着一个姓梅的男孩子,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他们的名字都好特别,男孩子的名字用了一个在新华字典上查不到的字,女孩子的名字则借用了“闭月羞花”的“羞月”。因为小姑娘觉得“羞”字不严肃庄重,所以她的教科书和作业本上用的都是“修”字。他们家养着一只可爱的小京巴,可是后来走丢了,也不知道找回来了没有。
我家在那里住了快七年,旁边的一楼住着一个小我一岁的女孩子,她的爷爷奶奶都很慈祥。也就是她们那栋楼的顶层,住着两个胖胖的男孩子,一个是我的同班同学,一个是小我们三岁的小家伙。那个同学到了大学,我们还经常在一起玩,毕业之后就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哪里。
我们家搬走的前一个夏天,那个害羞的小胖子,已经减肥成功。可我始终忘不了他在那个夏天的清晨,每天围着篮球场跑步时的痛苦样子。他那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爷爷,站在场边的白杨树下,认真地为他记着圈数。仿佛是因为减肥成功的缘故,他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起来。
搬离外贸大院的时候,是在我高三下学期的一个冷极了的早晨,父亲让我擎着一根象征着节节高的竹竿,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直从豁口路走到三路口,然后就到了如今县城内环的高桥小区,搬进了设计院的六层。对门住着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到现在也该是上高中了吧。
因为设计院的楼层太高,又距离实验中学太远,上学就变得痛苦起来。每天夹着单车飞奔,经常还能在路上捡到和我一样赶时间的同学。于是,我的自行车后座和前杠上,就经常坐着班上的可爱姑娘。虽然,她们都不是我的女朋友。这样一来,经常到了学校,就是一身大汗,可也是快乐得很。
由此,我的路线就绕开了豁口路,但每天还是不可避免地从他的面前经过,因为过了东方商厦,就是红旗桥。于是,天冷的日子,就特别怀念豁口路,虽然总是脏脏的,但也总是热闹非凡的,因为那里有大菜场。
大约是因为单车踩得棒的缘故,临到高考毕业的前夕,竟然还发生了一个关于初吻的忧伤爱情故事。可是,那个吻,让那个可爱姑娘哭得很伤心。然后我就来到了省城上大学,天各一方。可是,每当想起在漕河街上的匆匆过往,就要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忧伤泛上心头,她为什么要哭得那么难过?我只不过是一下没忍住,就吻了她呀!
那个吻,困扰了我许多年。直到我婚后的二十八岁的冬天,我用了一部书稿来剖析那一段故事,才算是让自己释怀了过来。然后,挑了一个很好的天气,鼓起勇气把文档发给了那位姑娘。就又怀着忐忑也欣慰的复杂心绪过了几个月,再装作是无意中问起她读了没有。她说没有时间,每天都在忙着带孩子和关注真人娱乐秀。我好忧伤。
待到高考要报录户口的时候,父亲才找了外贸大院的胡叔叔帮忙,把全家的户口上在了已经改制的外贸大院。然后,我就带着通知书和一整个少年时期的忧伤,离开了漕河街。可我会一直记得,在那里的豁口路上,记录了我一整个青春期的匆匆过往。
20161128 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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